本来我们一家四人和每一个新移民一样,都非常努力工作。一家人在美国苦中作乐,平安和乐又幸福。但是,两年前,因为我的先生王绪弟兄,中风病危,家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家里的两根顶梁柱,都出死入生,如今我们特別感谢上帝的恩典,我要对主说: “ 我虽然行过死阴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祢与我同在。祢的杖、祢的竿,都安慰我。” 《诗篇23:4》
我们先一起低头作个祷告: “亲爱的天父,谢谢祢! 在圣经上告诉我们: ‘ 我未成形的体质,祢的眼早已看見了。祢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祢都写在祢的册上了。’《诗篇139:16》 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 神的人得益处,就是按祂旨意被召的人。’《罗马书8:28节》 都是祢的恩典,我要感恩!我要赞美! 我要荣耀祢的名! 奉主耶稣基督的名祷告, 阿门!”
去年六月十六日,我因为严重的忧郁症,被送进去精神病院两个月。去年八月中旬,我正式出院。四个月后,我写了一万多字的《原来我如此富裕》,听说它在网路上广为流传,点击率超过两万次。现在,上网 google “黄美惠 原来我如此富裕”,你就能找到全文。 我和“忧郁症”的 “缘起缘灭”,就好像演电影一样,到现在所有的场景都还是画面清晰,所有的故事也还是情节动人。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怎么脑子生病了,我还能记得细节,并且写出文章来呢?我常说那篇《原来我如此富裕》的文章,就好像是上帝派我去精神病院采访两个月之后,写出来的新闻报道,它可以说是“只此一家,別无分号”。
我回台湾时,常常有人很疑虑的问我:“美惠,你真的好了吗?” 我回答:“你说呢?妳觉得我好了,我就好了。答案由你决定。” 各位喜欢这个答案吗?世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对于人和事的判断和学习,往往都是靠我们自己看明白,自己看着办的。 另外,常常有人问我:“在精神病院里,你写日记吗?”我说,没有啊! 问的人说:“那妳怎么记得那么多事,你不是病了吗?”我说: “对啊!怎么我做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疯事,我都记得呢?”
于是,我跑去问我的精神科医生:“我怎么会这样啊?”医生说:“这就叫做‘脑子的疾病(the brain disease)’。忧郁症、躁郁症、精神分裂症等,千奇百种的“脑子疾病”,在历史上,是从西元二世纪起就有文字记载了。这些病症都被归纳叫做“脑子生病”。而且,同一种病,病人的反应,也是因人而异。我的脑子生病的“特殊现象”就是:凡事记得一清二楚。 又有不少关心我的人常常跑来提醒我说:“美惠啊!你可別再胡思乱想啊!不要再自寻烦恼。看,你好不容易好了!可別再把自己‘整回去’医院啊!”
我们中国人,很直接。常常有人会在公众场合里,对我喊话过来:“美惠啊!妳发肥了!唉呀!你怎么又‘胖’回去了呢?”当我被刺激得脸色发白、心脏乱跳,正在寻思着该怎样对她喊话回去的时候,她已经送过来一个灿烂的微笑说:“我是很直接又诚实的!我不会拐弯抹角说话。我很关心你啦!”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啊?在我生病以前,对于这种状况,通常我会报以一个“很理解、很有文化”的微笑。我几乎是“死过一次”的人,情況大不相同了。 这种状况,我一般看程度处理,小刺激,我会说 :“You stop it,请你打住。”遇到大刺激,我就想大吼回去说:“你闭嘴!You shut up!你没有脑子啊!要改什么?你自己改去!想改变别人啊?没门!” 然后,我两眼一瞪,头一甩,郑重声明:我最讨厌专爱指导別人的人了!我变得很“洽”了! 台湾话,就是“女人很兇悍”的意思!好几回,我让那些“聪明人”花容失色。的确,我们都是生长在被劝诫、被循循善诱的中国文化里。“劝告开导”对于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深蒂固的,我们都以为:“有关心才有劝告!有爱才有叮咛!”
但是,生病的時候,我实在是收到太多“批评指教”式的关怀。从小,我相当伶牙俐齿、能说善道。但是,生病的时候,我完全沒有能力为自己说话,我沒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完全沒有能力去筛选周围送来的:是善意的、或是八婆的意见。我只能痛苦的接受各种批评指教。
即使是善意的建议,对于脑子生病的人来说,“建议”常常是具有杀伤力的。 因为,病人沒有行为能力,他们不能思考、沒有逻辑。 但是,他们又超级敏感、很容易受伤,他们好像是受伤的小动物,困居在笼子里,很无助。所以,我要提醒大家:人的劝告只会加重忧郁症病人的罪恶感,于事无补。
现在,我常常对人说:千万不要热心过度地去开导别人。小心,我们会弄巧成拙,反而伤害了别人了。 我们要记住:当別人沒有问我们的意见时,我们最好“免开尊口”。 因为,常常我们那些“自以为是”的智慧,只会很“严重的”刮伤我们最心爱的人的心!
有时候,我们反而逼迫忧郁症病人走上绝路,而我们自己还不知道。我们还痴痴傻傻的在那里说:“因为,我爱你!我才对你劝告这么多。对于没有感情的人,我还懒得说,懒得劝呢!” 对啊!绝对没错。有爱才有劝!可是,我们忘了:上帝赐给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都长得不一样。尤其是生了病的脑子,那就太不相同了。大家猜猜看:一般,让精神病人感到最痛苦的人是谁?对啊!病人的痛苦往往来自:他们最亲爱的家人和朋友。
我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因为我有自杀倾向,所以我被送去医院。住院以前,我每天在家里练习上吊。我把两条长围巾打上死结,挂到阁楼的梁上,我站在椅子上,练得很熟练,两脚一蹬,我确保自己能一次到位。自杀是忧郁症病人的必然结局,它就好像是癌症、胃出血,不治疗的话,病人一定会走到死的结局。对于死亡,忧郁症病人是义无反顾,他们视“自杀”为理所当然,没得商量的。
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对医生说:“I am such a Big Failure.我是一个大失败者。” 我一无是处、我不值得活下去。当时,我严重的“罪恶感” 让我觉得:自己只有结束生命,在这个世界的舞台上,下台一躹躬,我才足以回报那些对我“苦口婆心”的人。因为,我太对不起他们了,他们给我的忠告,我一样也做不到。我太笨、太糟糕、太混球了!所有人们对我的批评、指责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只有死了才足以“告罪天下”。
精神科医生说:“你很好啊!怎么这样说话呢?”他说,“你只是生病了。你的脑子生病了。因为,你长期不睡觉,脑子得不到休息。加上,你不吃东西、乱吃东西,你的身体得不到适当的营养,你的身体就乱套了。你的脑子不产生贺尔蒙,缺少化学元素。你的脑波无法正常传导,脑子就产生‘短路’的现象。”
医生说,忧郁症跟人的个性和思想模式是没有关系的。它和“正面思考”或者“负面思考”没有关系。医生说:就算是一个很乐观、很成功的人,当他的脑子里的化学元素不平衡的时候,照样会得忧郁症。
有病就得治病。我也是到了自己生病了,才知道:现代医学对于脑子的了解已经很进步了。医院里,对于忧郁症的治疗方式已经很先进。虽然,我家里有三代的医生,我的家族里有两打以上的人是医生。但是,我们对于脑子的认识都很有限,关于脑子的知识,我们知道的少之又少。感谢上帝,现在,我开始“研究脑子”了。目前,我的学习是刚入小学的程度。但是,我相信:我肯定是在座各位的前辈。因为,我猜各位对于脑子的了解,都还处在“尚未入学”的阶段!对于我来说,了解脑子最困难的部份就是:放下我们自己以为很正常的脑子,去理解别人不正常的脑子。或者说是:放下那个目前相当正常的脑子,去理解别人和我们很不一样的脑子。
除非,我们能够换上别人的脑子、穿上别人的鞋子、走上别人的轨道,我们才能够:真正了解别人,懂得别人的感受。比方说:对待脑子生病的人,除非我们能够像:看3D电影戴上3D 眼镜一样,我们也要戴上病人的脑子,去看他那个生病的脑子,这样,我们才能够看懂病人。这样,我们才能够仁慈又贴切的对待病人。我们的“爱”才能够对精神病人产生疗效。
等一下,各位要和我看前面的“一片风景”。请大家在脑子里,要戴上3D眼镜来看看那些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脑子。
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没有一定要 “如此这般、如此那般” 才算对。所有的人事,都只不过是“一片风景”而已,稍纵即逝。人生很短暂、很无常!我们只需要多一点点“仁慈”就好。无论对待自己、对待别人,我们只要多给予一点点的“仁慈”就好!
《圣经 · 罗马书12:15》说: “与喜乐的人要同乐、与哀哭的人要同哭。” “祂救赎你的命脱离死亡、以仁爱和慈悲为你的冠冕。”《诗篇103: 4》
大家戴上眼镜啦 !前面的一片风景,大家看好啊!风景那里没有对错,风景那里也没有“如此这般、如此那般”才好!以下的故事就好像电影里面,各有各的风景啊!大家准备好啦!我们要出发啰!
话说:二零一一年十一月,我先生中风了。•••
我的先生叫王绪。我想在座应该有些人认识他。他就是那天天在中文广播电台里喊着「法拉盛立即门诊中心」全年无休、那号称一天服务二十四小时的医生。我们结婚三十四年,我常常叫他“外星人”。王绪聪明绝顶,但是实际却真是愚笨。因为,在他的字典里面只有“工作”两个字; “休息” 二字,从来不存在他的心脑里。
一九七三年,四十年前,王绪从台大医学院毕业,一九七八年,移民来美国。一九八四年,他在 SUNY Stoney Brook 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医学院完成为期五年的外科住院医师训练。那个时候,他们外科住院医师训练是采用金字塔式,就是说:第一年招生十八人,一路淘汰下去,五年后,只有六个人能够毕业,成为合格的外科医生。我们家的那个 “外星人” 如期毕业了,够厉害吧!毕业后的二十五年内,他成立了三个诊所,相当成功。
二零一一年十一月,也就是一年半以前,我和王绪快快乐乐地飞去台湾,参加我的姪儿的婚礼。 没有想到,在大阪转机的时候,王绪中风了。一抵达台北,我们直奔医院。那时候,他的血栓阻塞在延脑管呼吸的地方,医生说血栓塞住他的生命中枢了。王绪一直喊着:“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吸气了!”很快的,他就被送进急救病房,医生发出病危通知。他们吩咐我:快叫美国的两个孩子们赶回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王绪在加护病房九天,每天和死亡搏斗。他喊着:我看到主耶稣了!祂来接我了! ….我好害怕啊!快抱抱我!我好冷啊! …..快找教会的牧师和弟兄们来帮我祷告啊!那九天,我就住在加护病房对面的一个小统间,那里面挤满了双层床,大约有十六个床位,每天都睡满了病危病人的家属们。我们二十四小时待命,随叫随到。当时,我们的女儿晓蕾正在纽约的康乃尔大学医院接受耳鼻喉科外科医生训练。一到台北,女儿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妈妈,妳要快点把诊所卖掉!”当时,我毫无心理准备,还反应不过来。我说:“诊所,我还能够继续经营,我已经有廿五年的工作经验。 我还年轻,还有八年,我才到达美国的正式退休年齢。况且,爸爸将来的医疗开支很大,就算是要结束三家诊所,也都需要时间啊!” 女儿很坚定的看着我说:“妈妈,你不是医生,你不可能经营诊所的!”半年后,事情的发展证明了女儿完全是正确的。事实上,我的忧郁症是从:我睡在加护病房对面的上下铺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生了。我先是不能睡觉、几天不能睡觉、连续几个星期不睡觉,再来,连续几个月不能睡。睡眠,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非常的重要”。后来,我听说,一个人如果连续两、三个月不睡觉,他很自然的,就会走上自杀之路。
十一月十四日,王绪中风。十二月五日,我就回到纽约的诊所上班。 我独自去面对六个医生和十二个护理人员。寒冷的冬天,我独自住在一栋巨大而空洞的房子里,我在那里“日理万机”,我独自面对诊所的各种疑难杂症,和那大堆“堆积如山”的帐单。第一个月下来,我发现我们很严重的“亏钱”了。因为,雇用全时间的医生的费用很高,以前,王绪自己上班,没有医师费。现在,全部的门诊时间都要雇用医生,一下子诊所的开销增加了好几倍,真的很可怕。再加上,年初美国政府的新年度税单都寄来了,我们所有的房地产,一年要交美金廿五万元的税金。 我吓得要命!当时,我想:就算是把“黄美惠”这个从小被她爸爸称为是“他最最贵重的大宝贝”,拿去切成十二块,拿去抵税抵债,那还是没有办法解决我家的高筑债务呢。我完全失去胃口了。以前,我超级“好吃”。现在,我一整天不吃不喝都不自觉。我满脑子挤满那些我不精通的数字。我一想到那些巨额的贷款和债务,我就全身打颤、不停的发抖。我觉得,我家的大树倒了,它打在我家的梁柱上,我的房子倒了。我被老公廿五年的“丰功伟业”压扁了。我好像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被好几栋房子压扁了,压在房子的最底下,我惨喘、我痛苦、我灭亡了。生命实在是太苦了!一波波的惊涛骇浪、一层层的无常挫折,人生真的是“苦海”。唉!我不想活了!我想:既然,受苦的最后结局还是“死”,我倒不如先走一步了!我躺在床上,不想起床、不出门、不接电话。我不去诊所了!不写支票、不付帐单了。唯一,我保留住的,就是:跟我最要好的朋友薇薇打电话 (薇薇是何师母的大姊) 。我愈来愈瘦,薇薇也为我担忧得愈来愈消瘦, 薇薇每天要照顾九十高龄的毕伯伯和毕妈妈,还顾到要我到她家去吃饭。但是,那时候,我只会反反复复,说同样的廿句话,像是:“我完蛋了!我怎么办?我家破产了!我只剩下美金两千元。”不论什么话题,我只会说那廿句话,而且,逢人就说那廿句话。那时候,薇薇跟我说,她都会背我的那两句话了!更令人担心的是:人人都知道美惠的枕头里有美金两千元,谁要是有急用,你可以到那儿,抢钱去!”
我开始感觉到:我的房子在摇动、地在震动。我说:“房子刮进冷风,房子的保暖棉不见了。家里到处有怪声音。”我开始:每天去阁楼练习上吊。更奇怪的是:我还把以上的种种状况,“一五一十”的讲给人听。那时候,几乎每一个跟我说过话的人,都立刻跑去通知我的女儿说:“妳妈妈不对了!她的状况不对!妳要赶快想办法啊!”我可怜的女儿,她每天早上六点以前,要进开刀房,晚上八、九点才回到家。她非常忙碌,她还要接听那些关心她妈妈的紧急电话。 更困难的是:她还要常常慰问她那位“有理讲不通”的妈妈。 唉!可怜啊!实在太为难晓蕾了!她太辛苦了!我那个搞音乐的儿子,老早就焦虑的,跑去躲起来了,他告诉姐姐,他无法面对眼前的一片混乱。去年六月十六日,女儿采取行动了。她把我送进医院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我的朋友薇薇,下的最后一道命令。薇薇对晓蕾说:“妳再不送,我就送!我去叫警察来㧓你妈妈去医院。” 薇薇说: “我很爱你的妈妈。万一,她走上绝路,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因为,我没有及时救她。”她还说:“我相信:如果,这种状况发生在我身上,妳的妈妈一定会为我做同样的决定。” 唉!薇薇真是我的“生死之交”的好朋友。就这样,我住进精神病院三十五天,再加上后来:十五天的走读,叫做局部住院 partial hospitalization。我每天通勤,早上九点去医院上课治疗五个小时,一直到医生对我完全放心,他们才签字,让我办理手续“正式出院”。住在精神病院两个月的心得,我浓缩起来可以归纳为三点: 一是,心理的纪律。二是,精神病人情真意切。三是,上善若水。
(一)是 我对于「脑子疾病」的认识和「心理纪律」的理解。在精神病院里,每一天一大早,我们都和医生一对一的谈话。一天当中,我们还参加各种集体座谈课。 我们可以讨论任何的问题,彼此很尊重。其中,病人提问最多的题目是:「爱烦恼的人比较容易得忧郁症吗?」、「心情不好和忧郁症有何不同?」、「忧郁症能遗传吗?」、「忧郁症能根治吗?」 你们认为答案是什么?第一题的答案是「不」。忧郁症跟爱烦恼不是很有关系。忧郁症主要是压力造成的。压力造成失眠、压力造成生活的混乱。长期失眠、营养不良就会造成身体内部的化学元素成分不平衡。脑子的贺尔蒙不够,就会造成脑子「短路」。 脑波传导不通顺,就会产生「脑子出状况」的现象。一个最最乐观、最最成功的人,在脑子化学成份不平衡的情况下,照样会得到忧郁症。在精神病院里,我的同学当中,就有好几位职场得意,谈笑风生的医生、律师、作家、企业老板和老师。心情不好和忧郁症是有区别的。我的同学们,不论什么种族、什么年龄、什么性别。我们都有共同的病症,就是医生称做的「脑子疾病的产品」the products of the brain disease。我们的病兆是:失眠、失味口,失体重、失兴趣。不肯起床、不肯洗澡洗头、不肯换衣服、不出门、不跟人接触、不会写帐单、不会思考。我们失去逻辑、辨别的能力。我们不讲道理、听不懂别人的劝告。别人费心来分析解释,我们都听不懂。 难怪,那时候,薇薇哭了! 事后,她告诉我,她感觉到她的朋友「美惠死了」。 不管,她跟我说什么?我只会回答那两句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对着墙壁讲话。她说的话都被我堵在墙外。那完全是「你说我不懂」的一种状况。最可怕的是:我们忧郁症一班十五、六人上课,全部都有自杀倾向。其中一半的人,已经自杀过,被救了回来。全班的另外一半人,都和我一样,正在练习上吊或者正在谋划其他的自杀行动。大家别奇怪啊! 「忧郁症的结局就是死亡」。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它就像是癌症,不治疗的话,结果就是死。忧郁症能遗传吗?能。医生说如果忧郁症存在基因里的话,这种病人的每六个孩子当中有一个可能得到忧郁症。也就是说,遗传的概率是六比一。 而且,病人子女得到忧郁症的话,他们的治疗方式会和父母一样。使用同样的疗法最有效。比如说,基因存在我身上,我吃什么药对忧郁症有效。那么,我生病的孩子,直接用我的治疗方式就能见效的。他们可以省掉尝试错误的治疗阶段。
个性对于忧郁症的治疗成果有影响吗?有的。我从精神科医生那里,学到一个新名词叫做「 Mental Discipline」心理的纪律。那就是看向人生光明面的训练和倾向。 那是一种心理习惯和心理训练。在信仰里,「心理的纪律」就是基督徒熟悉的叫做「操练」。心理纪律就是一种看向光明面的训练、正面思考的习惯。我的忧郁症,恢复得「相当快」,可能是跟这样的「心理纪律」有关。 从小,我比较快乐,大而化之、口没遮拦。 我喜欢表达、喜欢交朋友,我对新人新事都很有兴趣。 我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我感觉相当「安全」。这不,美惠不想活了,她就向全世界宣告:「我不要活了!」。美惠到「阁楼排练上吊」,她就跟大家报告「我刚刚练习完毕」。美惠在精神病院里,把药吐掉,偷偷藏药,她都藏不住秘密。她得意忘形,急着向朋友们炫耀:她做坏事成功了!美惠焦虑时,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给医生看。感谢主,我的「口没遮拦」惊动了我的大批朋友组成「救命大队」,全体都奔来救我。大家奋力把我从死亡的边缘上,救了回来。我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上帝,因为,祂在我的生命周围包上一层层厚厚的爱。我周围的好多朋友,一路疼爱我到现在。常常,我觉得:我的朋友们爱我,就像妈妈爱女儿一样。 甚至,我的一对儿女们爱我,也像爸爸妈妈爱女儿一样。现在,地位变了,我变成我的孩子们的女儿了。 套句小时候我妈妈常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女娃儿得人疼。 (台语) 我特别感谢大家对我的疼爱!唉呀!上帝啊!我更感谢袮了! 袮让我还活着!活着真好。
(二)是:真情和眼泪。 精神病院的回忆里,最令我难忘的,是那里的「真情和眼泪」。精神病人的感情是不遮掩、不修饰的。他们的爱是「情真意切」、他们的感情是「清澈通透」的。 「情」字,在精神病院里,经常,表现得比在「正常」的世界里,更纯粹、更透明。亲情,是人类最最踏实的感情。它不仅存在于不同种族里,它更鲜活的存在于精神面貌不同的病人的心里。住在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常常被各种细致的「情」所感动。人再疯,母爱和亲情还是在那里深刻活泼流露着。
有一天,我隔壁房间突然住进一个非常疯狂的女人。她极为暴力,她拿椅子砸墙壁,她把整排窗帘拉扯下来。她不停的喊叫、唱歌!她的房间门口,总是守着警卫。有一天,我看到她只穿着尿布,在屋子里哭闹不停。我问护士:「她怎么啦?」护士说:「从小,她得到一种怪病,每过一阵子,她的病就要发作一次。」那个病人约三十歳,当药物控制住病情时,她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牛,用一双不安的眼睛躲着人。她的母亲是一个瘦小和善的老妇人。 她天天来探望女儿,眼睛透露着慈祥和无限的爱。 的确,人生有千万种活法。任何情况,生命都在不同的轨道上,发光、呈现。长期疼爱精神病人的母爱,实在令我动容。
眼泪,是我在精神病院里一份难忘的感动。六十岁的律师马克非常英俊挺拔,他因为严重的忧郁症住院,他接受了十二次脑子的电疗,仍然没有效果。他的母亲年近九十,三天两头,她携带各种餐点水果来探望儿子。马克说到伤心处,情不自禁、滴下眼泪,躺入母亲的怀里。白发苍苍的慈母抚慰着六十岁的爱儿的脸颊,温柔又坚定的说道:「宝贝,没事、没事,烦恼都会过去的。」
三十六岁的温妮得躁郁症,离婚了。她失去了对于六岁女儿的监护权。温妮住院四个月了。她的前夫每隔一周的星期五下午,会带女儿来探望母亲。温妮打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快乐的等待着。她告诉毎一个人:我的女儿快要来看我了。
星期五当天,温妮早早就梳洗干净,换上光鲜的衣服。她望眼欲穿的等待着。女儿一出现,温妮就会很幸福的,笑容满面的介绍她的女儿给我们几位亲近的朋友们。女儿走了,她就泛着眼泪,指着面颊和手臂,很珍惜的说:「今天,我不洗澡了。我的宝贝今天亲过我这儿、我那儿••。」
我住院的第一个星期,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婷婷,很急切的跑来医院看我。她带来我最爱的咖啡和 almond crussant。她一看到我,就很伤心的哭了起来说:「你怎么变成这样啊?我们从十五岁就认识,在一起。现在,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啊?」
从那天以后,持续的,婷婷每星期来看我。大热天,从 Forest Hill 来,一趟路程要一个钟头的时间。她为我送来皮肤保养面霜、口红、小镜子。婷婷一再叮咛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活得美美的!啊!我真感动、我真感谢!人间处处有真情。
(三)是:上善若水
这是老子道德经第八章里的四个字。如果你想多了解它的意思的话,上网查询一下就有许多资料能上手。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说:最高等的善是像水一样,它没有形状。最高境界的善良是像水一样的。水是那样柔软、那样清凉、那样透明。水轻柔又能无孔不入,水深深的滋润着我们每一个人、水滋润万物。
在精神病院两个月,我看到很多不同的人生轨道。其实,到底什么才是「正常」呢? 「正常」往往只是「多数决定」的一种陈述而已。通常,我们以为的「正常」,其实它只是代表多数人的一种活法而已。
但是,人生「无常」才是「正常」,对不对?当我们意气风发时,千万不要太得意。 不要以为自己「正常」极了。人生随时会变天,「命运变天」的时候:可真的是:一分一秒都不会跟我们商量的。说变就变了。就像我一样,变故一来,我一连摔了几个大跟斗,小命差一点就挂了。
无常!脆弱!人生实在没有标准答案。没有一定要「如此这般,如此那般」才算「对」!今天,我一开始就强调过:精神病人受到的最大痛苦,往往是来自亲人和朋友。我也提醒过大家:千万不要「没头没脑」的指导别人,去叫人家要改进这个、要改进那个。为什么呢?
因为,当我们指导别人的时候,我们就产生了「比较心」和「优越感」。我们的心中存在一种「标准尺度」了。我们的脑子里存在一个「标准答案」了。但是,那些尺度其实只适用在我们身上,它们是为我们自己量身订作的。
就好比说,你没有burn out 过、你没有疯过?你如何去指导那些心力交瘁,那些所有能量都烧成灰烬的人呢?我们不可以低估别人的智力。或者,错看别人对待他自己生命的努力。其实,那些脑子化学成份失衡的人,可能都比你、我更认真、更聪明。他们只是脑子暂时短路,他们只是一部份行为怪异。他们并不是全面疯了。人的脑子真是「很精密」,脑子出状况是有区块性的。
常常,有朋友问我说:奇怪?妳忧郁症都住进医院了。怎么在那里,你还能观察细微?巨细靡遗的分析描述呢?是啊!我最近才想明白:原来脑子生病的时候,我只是局部混乱。我的脑子其他区块的功能并没有失去。相反的,那些尚存的能力,可能更敏锐、专注、更聪明了。
大家有没有见过burn out 的人?最近,我在报章杂志里常看到一种新论点,那叫做:「人有必要挑战自己到极限吗?」burn out 的人就是接受挑战超过极限的人,他们已经把自己逼进掉入悬崖了,心力烧烬成灰了。如果,这个时候,若还在旁边下指导棋说:你该如此改进、再改进!你想想,这样是不是「残忍」加三级!当时我已经病得一塌糊涂,成天想走上绝路,周围就有所谓虔诚的基督徒在一旁,很有把握的说:「她这样啊!就是因为:她不去教会,也不祷告!」 现在,我复元,病好了,我很想跟那些人说:人家都病得没有逻辑能力、不能起床,你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也应该多多去见上帝,请求上帝多赐给你一些智慧!你自己也需要去问上帝:我自己该怎么改进才好。人家说:一根手指头指着别人时,我们还有三根指头指着自己呢!
悲哀的是,现今很多人的心是冰冷的,理论很多,可惜心里缺少了「仁慈」。甚至以为:上帝赐给他们裁定天下万事的「超能力」。他们喜欢教训别人,英文叫做:lecturing! 说教!其实,他们常常「不知所云」。就像约伯记16:2中记载,约伯遭苦难时,朋友发出的言语,约伯回答说:「这样的话我听了许多,你们安慰人,反叫人愁烦。」我们都需要寻求神的智慧! 约伯提供我们一个方法:「惟愿你们全然不作声.这就算为你们的智慧。」 (约伯记13:5)
世界上,真的有千万种的人生轨道,千万种活法。人只不过是:物理和化学的平衡存在而已。 「上善若水」!但愿,我们有这样的智慧去彼此了解、彼此相爱,行走这有限的人生路。我们的一呼一吸之间都是一样的微弱和一样的微妙,生命气息都是上帝所赏赐, 正如诗篇所记:「凡有气息的,都要赞美耶和华。」(诗篇150:6) 「 This is the day that The Lord has made. Rejoice and be glad in it! 。这是耶和华所定的日子.我们在其中要高兴欢喜。」 (诗篇118:24)
王绪医师还在台湾,他也说: 「现在为主努力传福音! 」
谢谢主「 祢将生命和慈爱赐给我、祢也眷顾保全我的心灵。」(诗篇150:6)
愿上帝赐福保护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奉主耶稣基督的名祷告, 阿们!